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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亲如山


父亲七十,七十岁的父亲在我心里摞成了一座山。

  儿时,望父如望山。他高大魁伟,青石般黧黑的面庞,山岩般梆

硬的肌肉,雷鸣般的嗓音,流星般的大步,总叫我望而生畏。每每他

下班回家,我总是静静地躲在阿姨的身后,张着滴溜溜转的大眼仰望

他,犹如仰望一座险峻的大山。

  我用“险峻”这个词是不过份的。那时我国正值困难时期,父亲

日日担忧的就是地区的粮食生产,加上他又患肝病,心情不太好,脾

气也不太好。哥哥调皮,总惹得父亲火山爆发,吃过不少皮肉之苦。

我虽乖巧,但也很少讨得父亲的欢心,总感到他紧锁的眉头间的那份

严厉,那份沉重。

  那个时候谈“沉重”,现在想来,实为幼稚。其实,真正亲身体

验“沉重”,至少是等我长到了八九岁。我八九岁时,父亲被打倒。

这种专用动词,现在的儿女辈已无法理解。总之那时,我的父亲戴着

硕大的高帽,挂着硕大的黑牌,在我出生和成长的那个市里游街。那

时的我虽不完全理解黑牌子上那几个硕大黑字的意义,但我却从此真

真切切的感受到那几个大字带给我的沉重。

  父亲游完街,关在小黑屋里审查了一段,便和母亲一起被发送到

数百里之遥的“五七”干校去了,阿姨也离开了家,剩下我和长我一

岁的哥哥,小我六岁的妹妹相依为命,饥饿。贫穷。艰辛。困苦自不

言而喻。但对于幼小的我们来说,这些都不算什么,这些都有办法克

服。而最让我们感到无法克服,无法负荷的是那份沉重。例如有时老

师或叔叔阿姨需要把我们介绍给什么人时,便说这是谁谁的儿女,对

方便会会意的点点头或若有所悟的“哦”一声,此时我胸腔的血就往

上涌,心灵上便会有一种被大山压迫的感觉。

也有时,小伙伴在一起玩耍,因为什么事拌了嘴,他们就会突然翻脸,掷一句谁谁的狗崽子,不跟你玩了!那时我那颗幼嫩的心就象被一座大山压塌了似的。

  我变得沉默寡言,少欢笑,少歌唱,也极少在人前哭泣。但当夜

深人静,兄妹熟睡,我就会对着月亮哭,对着星星哭,我从心底怨恨

我的父亲,为什么要象大山一样的压着我们,是父亲这座大山压得我

们的童心不能发芽。每每哭着哭着就睡着了。

睡着了就做梦,梦见父

亲,梦见大山,梦见大山压在我的心口,喊不出,叫不出,惊吓醒来,身上大汗淋漓。于是我得了一种怪病,才好好的,会突然头晕目旋,耳朵里似有无数苍蝇嗡嗡的叫,心口堵得慌,就象在梦里被大山压住了一样,于是便站不稳,踉踉跄跄,跌倒在地,只见天旋地转,想吐吐不出,想爬爬不起。

  以后,我稍大些,读了郭沫若先生的书,知道我原来和这位大文

豪有着同样的病,心中才稍微舒坦些。再以后,我学了医,才知道这

种病有个动听的名字叫“美尼尔氏综合症”。这种病的病因病理尚未

探究得十分清楚,但病灶可以确定在内耳。据说由于某种原因引起的

内耳毛细血管充血,半规管的淋巴液回流受阻,内耳迷路功能失衡,

人体的平衡就会失调,因而引起头昏头疼旋晕耳鸣耳聋等。对于这些

建立在尸体解剖动物实验基础上的有着科学依据的理论,我总是似信

非信。以我自己的亲身体验并以我的心去猜度郭沫若先生的体验,我

总以为这种病是由一种巨大的精神压力所致,其病灶应该在大脑中枢。

  我十二岁那年,母亲得到了“解放”,从五七干校出来,下放到

雪峰山去搞“斗批改”。从此,我们兄妹三人随母辗转迁徙,生活学

习无定所。要强上进的我从上初中起就填过一份入团志愿书,以后又

相继填过八份,直到我高中毕业,也没有一份被通过。

  一天,父亲来看我们,吃过团聚的晚餐,我们兄妹相继入睡。半

夜,我被一种隐隐约约的压抑低沉的抽泣缠绕惊醒,我听见母亲哽咽

地说:“你,你就照他们的意思写吧,不为自己,也为孩子嘛。”那

是一个风高月黑的夜晚,我看不清父亲的表情,但我听得见父亲抽烟

的咝咝声,看得见父亲的烟头一明一灭。不知过了多久,父亲用一种

凝滞的沉沉的声音说:“我,我不能违背良心,不能违背事实。”

  那时的我已有十四五岁,看过了不少书,经过了不少事,懂得了

一些做人的道理。在心里,我一方面可怜母亲,怨恨父亲压在我们心

头的大山,另一方面,我又为有这如大山般挺拔正直的父亲而自傲,

那晚在我心头浮起的尽是“宁为玉碎,不为瓦全”“宁可站着死,不

可跪着生”这样一些豪言壮语。

  十六岁我高中毕业,带着一种对父亲既怨又敬的复杂心态,抖着

我那尚未丰满且又伤痕累累的羽翼,只身飞往那漫天风雪的北国。我

想飞过父亲这座山,飞到那辽阔宽广的大平原上去,我想飞出父亲这

座山的阴影,在中原大地上做一个心里没有沉重大山的农民。

  但是我错了。下放两年,虽劳筋骨,磨肌肤,但压在我心头的大

山仍没卸下来。在频繁的入团政审中,我得知父亲的政治境遇越来越

差,直到五七干校解散,父亲仍没得到解放,他带着问题去了湘西南

最偏辟的一个小山村,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。母亲的来信往往潜隐

着巨大的忧愁,特别是那些和我同病相怜的同学,数次为我提供新情

况,在我曾熟悉的叔叔伯伯中,谁谁又自绝于党,自绝于人民了,每

看到这些,我就毛骨悚然。

  十八九岁的女孩最富有同情恻隐之心,此时的我对于自己的现状

倒也安然,但远在他乡,不得不时时为父亲担心,担心我那如大山般

倔犟刚直的父亲,是否能如此长久地承受这种比山还重的压力呢?终

于按奈不了心头的思念,北去两年的我又匆忙地趁农闲回家探亲。

  回到家,正直春节,父亲却不在。母亲说他一直在那个小村忙着。

直到我要走的前几天,父亲才托人捎信来,说过几天,他要到海南搞

杂交稻制种,队上有车去,他要我某天到某个地方等,他要我和他一

起走,他将把我送上火车。

  几天之后,我见到了父亲以及他们队上的一大群人。

大雪纷飞中,父亲依然高大魁伟,他和他身后的那一群人都一个样,个个的脸庞都是又黑又红。我突然想起《沙家浜》中的一句唱词:“一个个都象黑铁塔”,我不禁笑了。父亲此时也正伸出大巴掌拍着我的肩膀哈哈地笑:“不错,下放锻炼,粗壮了,成了铁姑娘了!”父亲正说着,他身后的那群人便嘻嘻哈哈地把我和父亲推进了大卡车的驾驶室,他们自己纷纷跳进了后面的车厢。父亲嚷嚷:“你们给我和我女儿搞特殊啊!”

  我的心突然热呼呼的,我觉得这些人不象是管制与被管制的关系,蛮和谐,蛮融洽的。父亲又笑了,他说:“群众是真正的英雄,他们的眼睛是雪亮的,相信历史,自会有公论”。接着,父亲象是摸宝贝

似的,在紧裹着的棉袄里摸了一阵,最后摸出一样东西来。父亲喜滋

滋地抖着那东西:“你看,你看,这是队上发的,还没来得及给你妈

看呢!”我接过那东西,打开,是一张奖状。父亲一生都与荣誉无缘,

从他十八九岁参加革命直到他六十几岁离休,他一生中只得过这张奖

状。这张奖状上写着:奖给某某社员,落款是某某县某某公社某某大

队某某生产队。父亲很激动,象个小学生那样拍着巴掌:“这是队上

的贫下中农选举的,他们已把我看成和他们一样的人啦!”

  父亲的欣喜使我鼻子发酸,眼泪一滴一滴地滴下来,打湿了那张

奖状。以前,我只渴望自己能与别人一样的生活,从没想过父亲也有

如此的渴望,如此的渴望和别人一样的平等。我抬起泪眼去望父亲,

父亲把脸别开了,我听见父亲的鼻子里也吸溜吸溜的。父亲望着窗外

那鹅毛大雪,平静地说:“你要记住,不管处境有多艰难,只要自己

问心无愧,就该如一座大山那样,豁达爽朗地挺立着。”我不知道,

这句话父亲是对我说的呢,还是对他自己说的,但这句话我记住了,

并牢牢地刻在心上。

  风雪迷蒙,泪眼迷蒙,迷蒙之中我又一次踏上了北去的列车。父

亲如山一般地屹立在风雪中,手高高扬起,却没有挥舞,也没有摇摆。

  再次见到父亲,是在我当兵几年后了。那时中越边境自卫反击战

刚结束,我终于越过了父亲的障碍,火线立功,火线入党,火线提干。

其实此时父亲的问题也已解决,即将恢复在市里的工作,父母终于团

聚,回到了那个我出生和成长的城市。

  下了火车,当我又一次推开那陌生的家门时,父亲正坐在沙发上

和客人谈话。见了我十分高兴,叫着:“来来来,还认不认识这位叔

叔。”我迎面望去,一张三四十岁却仍不太成熟的脸,笑嘻嘻的,满

脸通红。我的脸也“呼”地一下红了,而后由红变白,由白变青。我

记起了这个曾被我们称为叔叔的通讯员,我便又记起父亲被关在小黑

屋时我去送饭的一幕:就是他高高地扬起巴掌当众打在我的脸上,饭

盒“咣当”一声掉在地下,我稚嫩而委屈的哭声随饭菜汤水在地下流

淌。想到这,我不由怒火中烧,猛地一跺脚,喝道:“你还有脸到我

家来!”说着,我“砰”地一下带门而出。我知道,我的话,我的动

作,无异于一枚燃烧的炸弹,我怀着一种报复的心理,巴不得这枚燃

烧的炸弹将那颗趋炎附势的灵魂炸得烟消云散,我巴不得那闪亮的火

焰将他照得无地自容。怒火满腔地燃烧过后,我疲软地躺在床上,有

丝丝复仇的快感悄悄地沿着血管流淌,迷漫全身。

  父亲走进我的房间,久久地望着我,就象望着一个不认识的人。

他紧锁眉头,咝咝地吸烟:“因我的问题,你们吃了不少苦,受了不

少委屈,可那是时代的错误,不能把帐算在哪一个人身上,其实,当

时很多人都是迫不得已呀!”停了会,父亲见我不做声,又说:“人

民内部矛盾,不能用仇恨的方式,人生坎坷,世事多磨难,你对人对

事都要学会宽容啊”。

  父亲走了,走得很缓慢,走得很沉重。望着父亲远去的背影,我

被泪水泡过的心开始酥软,透过泪水,透过那颗酥软的心去读父亲,

可我仍觉得读不懂。大山有挺拔峻峭的高峰,有虚怀若谷的怀抱,可

我终觉得大山宽厚仁慈的怀抱不该对卑微的小人敞开。

  一九八五年,百万大裁军,我做为一份子,面临着又一选择。本

来我是想飞往更加遥远的北国,去那切切实实地过一段普普通通的日

子。可父亲,特别是母亲,频频来信,希望我回到故乡,回到他们身

边,言词间隐含着一种歉疚。那时我也做了母亲,我能体会得到父母

的舔犊之情。于是我依顺了他们,回到了他们身边,和他们在同一单

位。也许因我自幼经受风霜,适应能力比一般人强,也许是如父亲说

他手中的权力或多或少对我有些影响,转业后,我自己感觉很快的适

应了地方工作,我所在的那个处也频频打报告,推荐我当办公室主任。

这个职位长期空缺着,我实际已在代理这个职位的工作了。父亲掌管

人事,掌管人事的父亲把一份一份的报告压着,直至他离休。对此我

虽没对父亲口出怨言,但心里却是不平衡的。有一次和父亲闲聊,我

说我从没想过要沾父母的什么光,但我却时时想趟出父亲大山般的阴

影,不管这层阴影是来自负面还是来自正面,我时时希望和普通人一

样平等。父亲听了眼圈通红,起身走了出去,尔后又走了进来。他是

用那种沉沉的声音说:“你是我的女儿,但更是一个党的干部的女儿,

你是个普通人,但你更是一个党员,一个干部,你本身就和别人不一

样。做为父亲,我是该对你负责,可做为党的干部,我更该对党负责,对人民负责。我们,这其中包含着你,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党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,地位,这一点,你我都要有足够的认识,也请你理解。”

  这就是我的父亲,险峻如山,沉重如山,正直如山,宽厚也如山。

而那天我听了父亲的话,似乎又爬上了父亲的另一高坡,严格律己的

大山哟!

  父亲七十,七十岁的父亲在我的心里摞成了一座山。

  如果说人生是座大学校,父母是孩子的第一老师,那么,我那如

山的父亲以他那坎坷跌宕的一个个春夏秋冬,教导我的是一整套做人

的哲理:正直。豁达。宽以待人。严以律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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